四个雨天
划水日之后,眉山连下了四天雨。
小时候在老家,我就总盼着下雨,因为农民没有假期,只有雨天可以休息。
然而雨天总有雨天适合做的事。
成为削皮匠人
农场的猕猴桃从10月初采收到了10月末。前些天,阿姨把树上最后的果子全部摘了下来,有5斤左右。她把成熟的软果子选了出来,留着直接吃。硬的果子,准备做成猕猴桃果干。
第一个雨天,我坐在院子里,削了一天猕猴桃皮。
拿起第一个果子时,我不知道从哪里下刀。而削到最后一颗猕猴桃时,我好像已经人刀合一了。
猕猴桃削好皮之后,切成厚片。因为硬果子口感比较酸,所以阿姨用糖水把果片浸泡了一段时间,然后大火煮开。最后再放到烘干机里烘烤脱水。
最后烘出了三罐果干。
棉花是棉花的花吗
在这个农场,蔬菜、水果、大米甚至调味料如酱油,基本都是自给自足的。这是我去年听说它的时候就知道的事。
初秋,阿姨发了一段视频,配文“自己自足添新品”。原来今年种棉花了,她们用自种的棉花做了棉被。
然而秋收的棉花并没有全用完,还剩了一篮,可能是要留种。于是第二个雨天,我拨了一天棉花籽。
去一百公里之外串门
阿姨的女儿小周要出差去亮亮农场,反正雨天也不能下地劳动,我就跟着去“摸鱼”了。
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亮亮农场,不管是从各个公众号的推文中,还是从各位农友的口中。他们都说,这是成都最有代表性的家庭农场。
我们一早从眉山开车两个小时到了金堂县的亮亮农场。还没进门,就看到地里有几个阿姨在挖红薯。小周说她之所以要尽快过来把事情办完,是因为唐亮家马上就要忙起来了,挖姜和挖红薯的季节到了。
唐亮出去办事了。弟弟唐进正忙着把红薯从地里运回家。栗子(唐亮妻子)和小乔(唐进妻子)去了村委会,她们要准备周六霜降节气自然教育的活动。唐妈妈带着小周和我在农场逛了一圈,去房前屋后和田间地头,寻找当地村民常用的草药。小周此行的目的,就是记录这些正在慢慢消失的民间草药药方。
我们来时带了自己农场的特产给亮亮家,有一兜猕猴桃、两瓶猕猴桃酱、一包羊肚菌和半袋大米。回程时,唐亮妈妈给我们塞了一袋自家的挂面、一包红薯粉,还有一筐混合了红心、黄心、白心的番薯。
第三个雨天,我见证了一场四川人民之间的物物交换。
拥抱工业成果
农场今年要种四亩羊肚菌。
阿姨和我清理出了仓库后面的一块空地,打算在那里实验几种土壤,看看哪一种的羊肚菌长得最好。
我需要把空地上的一堆树枝剪短,再搬走堆到其他地方,以后烧面包窑用。于是,我人生中第一次使用了电动剪枝剪刀。只要轻轻勾一勾手指,它就能轻松剪断一根鸡蛋粗细的树枝。但是它好像过于灵敏了,我经常不小心触发开关,让另一只拿树枝的手瑟瑟发抖。
这是我的第四个雨天。
两位女性
在这四个做了很多单调而重复的事的雨天里,我用听播客来制造一些“自己并未荒废时间”的错觉。
然后在播客中,不期而遇了两位女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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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位是接受了“没理想编辑部”采访的青年作家张天翼。她的作品《如雪如山》入围了理想国文学奖的初选。这部短篇小说集,收录了七篇以女性视角展开的生活故事。
此人与此书我都是第一次听说。但听完播客后,我喜欢上了张天翼身上老派的气质。她自称“张师傅”,因为自己有一门写作的手艺,而在她老家天津,手艺人都会被称为“师傅”。她会绘声绘色地讲一个《聊斋》里的故事,来解释自己为什么在小说里用“屎尿屁”来作为爱的证明。她还用电影《梅兰芳》里的桥段,来比喻自己从珍·古道尔和艾丽丝·门罗的身上汲取到的女性的力量。
张天翼这样形容身为作家的感受:“写作是非常孤独的一件事,每次面对那个文档,就好像是单枪匹马站在一片雪地里一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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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位是在“岩中花术”播客里接受了马家辉采访的周轶君。
制作了纪录片《他乡的童年》的周轶君,谈到自己在香港的大学做兼任讲师的往事时说,她会在黑板上写八个字作为开场白——“我眼本明,因师故瞎”。她认为好的老师不会要求学生对自己讲的东西全部相信,老师应该鼓励学生去独立思考,去发出质疑。
她以202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安妮·艾尔诺和法国作家杜拉斯为例来表达自己对年龄焦虑的看法。如果一件事情(年龄)让你恐惧,你更应该去认识它、感受它、描写它,这样才会使自己变得更强。
我的年龄焦虑并不多,但我对“我眼本明,因师故瞎”这八个字叹为观止。
雨停之后
第五天雨停了。我又拿起了锄头。是时候移栽草莓了。